家乡的皂角树
2013-03-29 13:58:26   来源:鲁永利   评论:0 点击:

我的家乡是八百里秦川西部,雍山脚下的一个美丽的村庄。在村口西北角通往雍山的大路旁挺立着一棵腰身粗壮、枝叶茂盛的皂角树。我离开家乡己经多年了,但并没有忘记它的存在,多年没有看到它的身影,心中常常生...

   我的家乡是八百里秦川西部,雍山脚下的一个美丽的村庄。在村口西北角通往雍山的大路旁挺立着一棵腰身粗壮、枝叶茂盛的皂角树。我离开家乡己经多年了,但并没有忘记它的存在,多年没有看到它的身影,心中常常生发出一种愧疚感。它是家乡平安的守护神,是我儿时的亲密伙伴,是家乡变迁的见证者。


   今年清明节,我回老家给母亲扫墓,与乡亲们拉家常。突然一个两鬓飞霜的幼时伙伴说:“这世事怪不怪,从去年冬上到现在,不知从那搭来了几拨人,软缠硬磨,出大价钱要买咱村口的皂角树”。我不由得心头一惊:这几年在城市每每看见许多大树被从原生地连根掘起,斩首截肢,惨不忍睹,难道家乡的皂角树也要遭此厄运吗?


   家乡的皂角树,在乡亲们的心目中是平安的守护神。在过去,每隔几年,夏天总会有几股恶云从雍山背后升腾而起,刹时间化作急风暴雨,夹杂着冰雹向我们村庄袭来。相传这是被太上老君压在雍山底下的一个妖孽逃出来作怪。每当这时,挺立在村口的皂角树就化作天兵天将,和妖孽作殊死的博斗,保住家乡的庄稼不被毁灭。两千多年前,孔老夫子困于陈蔡,三月未曾食肉,便大发牢骚。而在上世纪的困难年代,农村人不知肉味岂止三个月。生产队死了牛,不忍抛弃,便用大锅煮了,分给各家各户。有一年冬天,一头老黄牛倒下了,偌大的一个生产队凑不下煮牛肉的硬质柴禾,有人便将皂角树的大树股砍下煮牛肉。第二年夏天,当暴风雨卷着冰雹袭来时,肢体受伤的皂角树未能化作天兵天将和妖孽博斗,等待收割的小麦被打得平铺在地,被打光了叶子的玉米、高粱匍匐在泥土里,真够惨啊!从此,人们再也不敢动皂角树一根树枝,确信它是守护家乡平安的神树。说来也怪,好多年了,家乡再也没有遭受过冰雹的袭击。我们生产队的土地大部分都集中在村庄西边,和周围村庄的土地连在一起,平展展的一大片一直延伸到雍山脚下。那时,生产队大集体,人们一年四季几乎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田地里,把太阳从东山背到西山,皂角树下是很热闹的地方。锄地的时候,人们在树下歇息,常常顺便召开社员会。夏天割麦,人们在树荫下磨镰乘凉。秋天收获玉米、高粱,人们在树下伸展困疼的腰肢。深秋种麦,阵雨袭来,人们吆着牛犁在这巨大的树冠下避雨。这里更是我们孩子们的天然乐园。暮春时节,苜蓿开着紫色的小花朵,豌豆角又脆又甜,我们偷摘豌豆角,被看护的老大爷追赶着,爬上皂角树躲藏。夏天收割小麦的时候,我们在给大人们送饭送水,拾麦穗时,便在树下歇凉玩耍嬉戏。秋冬时节时不时来捡拾采摘皂角,这可是上好的洗涤用品,那时洗衣粉、肥皂凭票供应,农村人是很难见到的。我们去雍山抉苜蓿菜、挖中草药、割草割柴,去的时候在这里约集伙伴,返回的时候在这里歇息,然后各自回家。这里曾经是一个多么热闹的地方啊!


   随着世事的变迁,这里变得冷清起来了。实行大包干后,人们在田地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了。及至这些年农村的机械化程度越来越高,弯弯犁、老黄牛全部“刀枪入库,马放南山”,过去用镰刀割麦,几百亩小麦没黑没明地割,十天八天还割不完,现在先一天是麦海翻金浪,一眼望不到边,收割机“哗”地一来,两三天便收割得干干净净的。乡亲们不再往皂角树跟前去了。孩子们也不再给劳作的大人们送水送饭,也不用采摘皂角当肥皂洗衣粉,更不用去雍山撅菜拾麦穗割草了。以至于通往雍山的大路也废弃消失了。啊,皂角树,孤独地守望在村口。


   世事总是在变幻着,今春,宝平高速公路开工了。它像一条巨龙,从雍山南侧的山口腾出,穿过我们村西的田野,向东南而去,沉寂的田野沸腾了,车水马龙,川流不息,机声隆隆,皂角树该不再寂寞孤独了。


   家乡的皂角树啊,说你能化作天兵天将,抵御冰雹,我信而不信,但我坚信,你永远是家乡变迁的见证者。乡亲们是会精心保护你的,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枝干根须,我会来看望你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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